日期:2022-05-25
這是《祭十二郎文》原文及賞析,是優秀的教學案例文章,供老師家長們參考學習。
【原文】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
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只。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猶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后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于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云,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余奴婢,并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于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于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于伊潁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賞析一】
祭文中的千年絕唱——韓愈《祭十二郎文》
南宋學者趙與時在《賓退錄》中寫道:“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讀李令伯《陳情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孝。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祭十二郎文〉〉是一篇千百年來傳誦不衰,影響深遠的祭文名作,不管我們對文中的思想感情作如何評價,吟誦之下,都不能不隨作者之祭而有眼澀之悲。
一、 感情真摯,催人淚下
韓愈寫此文的目的不在于稱頌死者,而在于傾訴自己的痛悼之情,寄托自己的哀思。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強調骨肉求情關系。作者與老成,名為叔侄,情同手足,“兩世一身,形單影只”。今老成先逝,子女幼小,更顯得家族凋零,振興無望。這在注重門庭家道的古代,引起韓愈的切膚之痛是理所當然的。二是突出老成之死實出意外。老成比作者年少而體強,卻“強者夭而病者全”;老成得的不過是一種常見的軟腳病,作者本來不以為意,毫無精神準備,因而對老成的遽死追悔莫及,意外的打擊使他極為悲痛。三是表達作者自身宦海沉浮之苦和對人生無常之感,并以此深化親情。作者原以為兩人都還年輕,便不以暫別為念,求食求祿,奔走仕途,因而別多聚少,而今鑄成終身遺憾。作者求索老成的死因和死期,卻墮入乍信乍疑,如夢如幻的迷境,深感生命瓢忽,倍增哀痛。
二、不拘常格,自由抒情
祭文原本偏重于抒發對死者的悼念哀痛之情,一般是結合對死者功業德行的頌揚而展開的。本文一反傳統祭文以鋪排郡望、藻飾官階、歷敘生平、歌功頌德為主的固定模式,主要記家常瑣事,表現自己與死者的密切關系,抒寫難以抑止的悲哀,表達刻骨銘心的骨肉親情。形式上則破駢為散,采用自由多變的散體。正如林紓在〈〈韓柳文研究法韓文研究法〉〉中所說:“祭文體,本以用韻為正格……至〈〈祭十二郎文〉〉,至痛徹心,不能為辭,則變調為散體。”全文有吞聲嗚咽之態,無夸飾艷麗之辭,為后世歐陽修〈〈隴岡阡表〉〉、歸有光〈〈項脊軒志〉〉、袁枚〈〈祭妹文〉〉等開辟新徑。這種自由化的寫作形式,使作者如同與死者對話,邊訴邊泣,吞吐嗚咽,交織著悔恨、悲痛、自責之情,因而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三、語言樸素,行云流水
這篇祭文強烈的感情力量,能如此深刻地感染讀者,也得力于作者高超的語言文字技巧。它全用散文句調和平易曉暢的家常生活語言,長長短短,錯錯落落,奇偶駢散,參差駢散,行于所當行,止于不得不止;疑問、感嘆、陳述等各種句式,反復、重疊、排比、呼告等多種修辭手法,任意調遣,全依感情的需要。再加之作者取與死者促膝談心的形式,呼“汝”喚“你”,似乎死者也能聽到“我”的聲音,顯得異常自然而真切。這樣全文就形成了一種行云流水般的語言氣勢和令人如聞咳謦的感情氛圍。文章就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擁抱住了它的讀者。
【賞析二】
宋代大作家蘇軾曾說,“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可見它感人之深。
本文是韓愈哀祭文中最有名的一篇,也被認為是我國古代哀祭文中的“千古絕調”(明?茅坤語)。其所以如此,不在于祭文運用了多么高超的技巧,而唯在其情的真切,復借質樸的文字予以自然流露。
韓愈與十二郎,在家庭連遭不幸的情況下一起度過了苦難的童年。又因為家族的、親情的和年齡上的關系,韓愈與十二郎雖名為叔侄,卻情同手足。這是韓愈寫作本文無需為文造情的感情基礎。韓愈寫這篇文章時三十六歲,十二郎稍小一些,都正當人生的壯盛時期;就韓愈而言,他與十二郎雖暫分離而此后必然有很長時間相聚,可以充分體味叔侄之間的天倫樂事。但是,令韓愈想不到的是十二郎竟先己而死,于是對家族、親情的悲痛回憶和自己與十二郎聚少離多的遺恨便一下子涌上筆端。這是韓愈寫作本文無需為文造情而真情自然一觸即發的原因。
祭文先追憶了幼時與十二郎共同度過的艱難歲月,借其嫂的話,突出了家族的苦難和凄涼孤單;又一一追述了自其離家之后叔侄短暫的幾次相聚,突出了十二郎的遽死給自己帶來的無可彌補的精神創傷。行文至此,作者感情的閘門已難以抑制,先從“少者?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生發出一大段似真似幻、始疑終信的沉痛文字,繼又從不知十二郎死確切日期入手,生發出一大段如泣如訴、自責自尤的追悔文字。至此,文章的情感達到高潮,也予讀者以強烈的震撼。在感情的一泄如注之中,作者仍然不失時機地對十二郎的喪事、家事一一作了安排;對于作為十二郎僅存的長輩韓愈來說,這些都是祭文不可缺少的內容。
與真情的自然流露相輔相成的是祭文文字的不假雕飾。作者似與十二郎如話家常,時而敘事,時而抒情,時而引用人物話語,時而援引書信中語,于表面上看似繁冗、絮絮叨叨之中,自然營造出一種纏綿悱惻、回環往復的悲劇氣氛。
讀者對韓愈唏噓再三的家族的凄涼孤單尤其缺乏深切的體會。但是,古往今來的讀者沒有不被這篇文章感動,甚而至于黯然泣下者,原因在于,一方面讀者皆有設身處地、轉換立場的能動性,另一方面好的文章又具有強烈的感染和“移情”的作用。《祭十二郎文》的感染力,即來自于以上兩個方面。
哀祭文,通行的體式,以言韻語居多。韓愈這篇祭文,在真情急欲一傾的驅動下,突破了這個常規,而使用了更流暢、更易于表達情感的散文去寫。這也是一個創造。
【賞析三】
1.不拘常格,自由抒情
祭文偏重于抒發對死者的悼念哀痛之情,一般是結合對死者功業德行的頌揚而展開的。本文一反傳統祭文以鋪排郡望、藻飾官階、歷敘生平、歌功頌德為主的固定格式,主要記家常瑣事,表現自己與死者的密切關系,抒寫難以抑止的悲哀,表達刻骨銘心的骨肉至情。形式上則破駢為散,采用自由多變的散體。正如林野在《韓柳文研究法?韓文研究法》中所說:“祭文體,本以用韻為正格……至《祭十二郎文》,至痛徹心,不能為辭,則變調為散體。”使全文有吞聲嗚咽之態,無夸飾艷麗之辭,為后世歐陽修《瀧岡阡表》、歸有光《項脊軒志》、袁枚《祭妹文》等開辟新徑。清代古文家劉大?說:“文資變……一集之中篇篇變,一篇之中段段變,一段之中句句變,神變,氣變,境變,音節變,字句變,惟昌黎能之。”
2.感情真摯,催人淚下
作者寫此文的目的不在于稱頌死者,而在于傾訴自己的痛悼之情,寄托自己的哀思。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強調骨肉親情關系。作者和老成,名為叔侄,情同手足,“兩世一身,形單影只”。今老成先逝,子女幼小,更顯得家族凋零,振興無望。這在注重門庭家道的古代,引起韓愈的切膚之痛是理所當然的。二是突出老成之死實出意外。老成比作者年少而體強,卻“強者夭而病者全”;老成得的不過是一種常見的軟腳病,作者本來不以為意,毫無精神準備,因而對老成的遽死追悔莫及,意外的打擊使他極為悲痛。三是表達作者自身的宦海沉浮之苦和人生無常之感,并以此深化親情。作者原以為兩人都還年輕,便不以暫別為念,求食求祿,奔走仕途,因而別多聚少,而今鑄成終身遺憾。作者求索老成的死因和死期,卻墮入乍信乍疑、如夢如幻的迷境,深覺生命飄忽,倍增哀痛。
3.邊訴邊泣的語言形式
作者采用與死者對話的方式,邊訴邊泣,吞吐嗚咽,交織著悔恨、悲痛、自責等種種感情,似在生者和死者之間作無窮無盡的長談。如寫聞訃的情景,從“其信然邪”到“未可以為信也”,再到“其信然矣”,語句重疊,表現其驚疑無定的心理狀態。末尾“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一段,多用排句,情緒激宕.一氣呵成。這一切又都從肺腑中流出,因而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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