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1-05-11
這是紅樓夢寶黛初會賞析,是優秀的五年級下冊語文教案文章,供老師家長們參考學習。
【故事】晚飯后人們散去,賈母與黛玉繼續交談,這時寶玉來了。及至進來一看,黛玉大吃一驚,心中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見過,何等眼熟。作者對寶玉的裝束和神采作了大力鋪張渲染,還用兩首《西江月》詞批賈寶玉。 寶玉細看黛玉形容,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寶玉看罷,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他倆都有似曾相識,一見如故的感覺。
【評析】這是寶玉和黛玉第一次相遇。前世之約今生相遇,他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與旁人不同。
黛玉猛得一驚,心里想真奇怪,好像在哪里見過。如此初會,給兩人的關系蒙上一層浪漫主義的神秘色彩。寶黛兩人都產生一種心靈感應,都感到似曾相識。為后文兩人生死不渝的愛情歷程張本。
黛玉眼中的寶玉,并不像母親口中的“頑劣異常”,也不像舅媽口中的“孽根禍胎、混世魔王”。黛玉不僅眼明心細,她的審美觀、道德觀是異于世俗的。
他倆一個是心里一驚,一個說似曾相識。最最典型的一見鐘情,一般都伴有一定的親近、愉悅、愛慕等情感。他倆并沒有成年男女的心生愛慕。這一見如故是他們初次相識就情投意合,這是未來兩個人感情良好發展的最底層基礎。果然是一對小冤家。這只是個開場,后面的故事更精彩。
曹雪芹懷著深摯的愛意和悲憫的同情,用歷史與未來、現實與理想、哲理與詩情,并飽蘸著血與淚塑造出來的林黛玉,是《紅樓夢》里一位富有詩意美和理想色彩的悲劇形像。二百多年來,不知有多少人為她的悲劇命運灑下同情之淚,為她的藝術魅力心醉神迷。
唐代偉大詩人杜甫曾用“造化鐘神秀”的詩句,來形容東岳泰山的壯美在他心中引起的驚奇。意思是說:大自然把它的神奇秀麗都集中在泰山上了。曹雪芹這個 “造物主”,也只把“精華靈秀”鐘于女兒。并特別多地鐘于林黛玉。他所創造的林黛玉,形容嬌美,聰明絕頂,堅貞純情,才學橫溢,并具有詩人的氣質和獨特的悲劇性格。而她的叛逆的悲劇性格,則是她生命的主旋律。
為了突出林黛玉的悲劇性格,還在她出世之前,曹雪芹就用浪漫的筆調、奇特的想像和詩意,創造了新奇絕妙的亙古未有的“還淚”之說,以象征林黛玉是帶著宿根、宿情、宿恨來到人世的。這絕不是宿命論,而是藝術的夸張、渲染和強化。她一生下來,就有“先天不足之癥”;會吃飯時便吃藥,而且不許哭,不能見外人。命運對她太殘酷,太不公平了。少年喪母,不久又喪父,只有孤苦伶仃地長期寄居在黑暗齷齪的賈府。
我們第一次見到林黛玉,是她剛剛來到賈府。作者通過鳳姐的“嘴”和寶玉的“眼”,描繪了她天仙似的人品。鳳姐一見就驚嘆道:“天下竟有這樣標致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在寶玉的眼里,這“裊裊婷婷的女兒”,“神仙似的妹妹”;則別有一種風范和神韻: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曹雪芹把我們民族的審美積淀進行了新的熔鑄和創造,他把楊貴妃式的豐美賦予了薛寶釵,而把更富有魅力的西施式的清瘦之美給了林黛玉,使林黛玉的形像具有絕世的姿容;作者有意將林黛玉的外貌與西施聯系起來,并將西施“捧心而蹙”、裊娜風流的外形之美賦予林黛玉,還借寶玉之口給她取字“顰顰”,便突出了她的悲劇性格之美。
林黛玉的嬌美姿容是迷人的。然而,使她動人心魄、更具藝術魅力的。則是她無與倫比的豐富而優美的精神世界。林黛玉首先是個內慧外秀的女性,她“心較比干多一竅”。她的蒙師賈雨村說,他這女學生“言語舉止另是一樣,不與凡女子相同。”因其母名賈敏,“他讀書凡‘敏’字他皆念作 ‘密’字,寫字遇著‘敏’字亦減一二筆。”她到賈府時,尚在孩提,卻牢記母親生前的囑咐:“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要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恥笑了去。”她總是眼看心想,暗暗審視;然其言行舉止,卻又那樣彬彬有禮,適份合度。但我們同時也感覺到,她一開始便受到心理上的壓抑。她詩思敏捷,別人寫詩,總是苦思冥想,而她卻“一揮而就”。她對賈寶玉說:“你能一目十行,我就不能過目成誦?”的確,林黛玉的聰明在大觀園里是有名的。她善于觸景生情,借題發揮。一次寶玉去看寶釵,正在一個“識金鎖”,一個“認通靈”,不期黛玉已搖搖擺擺的進來,一見寶玉,便笑道:“哎喲!我來的不巧了!”寶釵笑問“這是怎么說?”黛玉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寶釵又問“這是什么意思?”黛玉道:“什么意思呢,來呢一齊來,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明兒我來,間錯開了來,豈不天天有人來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熱鬧。”當寶玉聽寶釵說吃冷酒對身體有害而放下酒杯時,正巧雪雁送手爐來,黛玉又一語雙關地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那里就冷死我了呢!”雪雁說是紫鵑叫送來的,她馬上又說:“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么他說了你就依,比圣旨還快呢!”聰敏的顰兒,把她的妒意表達得多么鋒利而又含蓄,機帶雙敲而又點滴不漏。又一次,寶玉看著寶釵雪白的膀子發呆。這時,“只見黛玉蹬著門檻子,嘴里咬著絹子笑呢。寶釵道:‘你又禁不得風吹,怎么又站在那風口里?’寶玉道:‘何曾不是在房里來著?只因聽見天上一聲叫,出來瞧了瞧原來是個呆雁。’寶釵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瞧。’黛玉道:‘我才出來,他就忒兒的一聲飛了。’嘴里說著,將手里的絹子一甩,向寶玉臉上甩來。”這種機敏,這種諷刺與戲謔,只有林黛玉才能做得如此精純而又天衣無縫。大觀園里有幾張利害的“嘴”,如鳳姐的“嘴”,賈母的“嘴”,晴雯的“嘴”,尤三姐的“嘴”,紅玉的“嘴”;黛玉也有一張更利害的“嘴”。寶玉的奶媽李嬤嬤說:“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利害。”但鳳姐等人的“嘴”與黛玉的“嘴”又有文野之分:鳳姐多是“世俗取笑”;黛玉則顯得典雅俊則。正如薛寶釵所說:“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話、撮其要、刪其繁、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言為心聲,心慧則言巧。
由于黛玉心慧,更由于她寄人籬下的處境,使她變得非常的敏感。周瑞家的送宮花,最后送到她那里,她便疑心是別人挑剩下的才給她;一天夜晚,她叫怡紅院的門,晴雯偏偏沒聽出是她的聲音,拒不開門,并說“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人進來呢!”把個黛玉氣得怔在門外,欲要發作,又想:“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若是認真慪氣,也覺沒趣。”正在傷心垂淚之時,又聽見寶玉寶釵的笑語聲,越發動了氣,“越想越覺傷感;便也不顧蒼臺露冷,花徑風寒,獨立墻角邊花陰之下,悲悲切切,嗚咽起來。”一日她臥病在床,聽到園子里的老婆子罵人,——實則是罵她的外孫女兒 ——黛玉卻認為是在罵己,競氣得昏厥過去。別人開一句玩笑,她認為是對自己的輕侮。她確是個“小性兒”,甚至有些“病態”。但是,我們想到她的身世處境,想到她的極強的自尊心,不是覺得這是非常自然的嗎?
其實,林黛玉不像薛寶釵那樣世故,那樣城府甚深,八面玲瓏,取悅于人;她對人坦率純真,見之以誠。她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她對待紫鵑,親如姐妹,情同骨肉,誠摯的友情感人至深。香菱學詩,寶釵譏她“得隴望蜀”,極為厭煩;香菱向黛玉請教,黛玉卻熱誠相接,并說:“既要作詩,你就拜我為師”。純真透明如一泓清泉。她給香菱講解詩的作法和要求,還把自己的詩集珍本借給香菱,并圈定閱讀篇目,批改她的習作,堪稱“誨人不倦”。她待人很寬厚,與人不存介蒂。史湘云因把她比作戲子傷了她的自尊,她有點不忿,可一會兒便攜了寶玉的“寄生草”回房,便又 “與湘云同看”。在對待寶釵的態度上,尤見出其天真篤實。本為情敵,無嫌猶猜。但在薛寶釵對她略表關懷,予以“訓導”之后,她便開誠布公,肝膽相照,向薛寶釵掏出心窩子的話,并引咎自責:“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只當你心里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競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此后她待寶釵如親姐姐一般,連寶玉也感到驚奇。
林黛玉也并非一味“孤標傲世,目無下塵”。其實她也很謙和。她對“下人”從來沒有耍過威風,沒有說過一句惡言惡語。寶玉說,她對晴雯是極好的;佳蔥說,她去瀟湘館送茶葉,黛玉正給丫頭們分錢,就抓了兩把給了她。每次賽詩,她總是推崇別人寫的好,從不計較高低;與湘云凹晶館聯句,每當湘云說出佳句,她總是“起身叫妙”,甚至說:“我竟要擱筆了!”林黛玉冰心玉壺,晶瑩剔透;純如赤子,一往情真。我們實應改變“林黛玉心胸狹窄,尖酸刻薄,愛使小性兒”的偏見。
林黛玉之美,還表現在她才學橫溢和濃郁的詩人氣質。曹雪芹胸中筆下的林黛玉,是一個詩化了的才女;她有多方面的才能: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她愛書,不但讀《四書》,而且喜讀角本雜劇《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等;對于李、杜、王、孟以及李商隱、陸游等人的作品,不僅熟讀成誦,且有研究體會;她不僅善鼓琴,且亦識譜。曹雪芹似乎有意將歷代才女如薛濤、李清照、葉瓊章、李雙卿等的某些特點,融進林黛玉的性格。比如,她代題“杏簾在望”為寶玉解圍的細節,很易使人聯想到李清照與趙明誠比作《醉花陰》的軼事;“堪憐詠絮才”、“冷月葬詩魂”,則是將林黛玉比晉代的謝道溫和明代的葉瓊章的。但林黛玉又完全區別于歷代的才女,這就是曹雪芹賦予她悲劇命運和叛逆精神的個性特征。不過這種個性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是通過她詩人的氣質和詩作表現出來的。在大觀園里,她與薛寶釵可謂“雙峰對峙,二水分流,”遠遠高出于諸裙釵,在博學多識方面,可能略遜寶釵;但在詩思的敏捷,詩作的新穎別致、風流飄灑方面,林黛玉卻是出類拔萃、孤標獨樹的。詩社每次賽詩,她的詩作往往為眾人所推崇’,所激賞,因而不斷奪魁。她的詩之所以寫得好,是由于她有極其敏銳的感受力、豐富奇特的想像力以及融情于景的浸透力;即使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等極平凡的事物,她只要一觸到,立即就產生豐富的想像;新奇的構思和獨持的感受和見解。尤其可貴的是,她能將自己的靈魂融進客觀景物、通過詠物抒發自己的痛苦的靈魂和悲劇命運。例如她的《白海棠》詩,既寫盡了海棠的神韻,亦傾訴了她少女的衷情。尤其是“嬌羞默默同誰訴”一句,最為傳神:這既是對海棠神態的描摹,也是自我心靈的獨白,她有銘心刻骨之言,但由于環境的壓迫和自我封建意識的束縛,就是對同生共命的紫鵑、甚至對知音賈寶玉,也羞于啟齒,只有悶在心里,自己熬煎。這便愈顯其孤獨、寂寞和痛苦。她的“柳絮詞”,纏綿悱側,優美感人,語多雙關,句句似詠柳絮。字字實在寫已,抒發了她身世的漂泊與對愛情絕望的悲嘆與憤慨。尤其她的“菊花詩”,連詠三首,連中三元,藝壓群芳,一舉奪魁。她的詩不僅”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而且寫得情景交融,菊人合一,充分而深刻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其中“滿紙自憐題素愿,片言誰解訴秋心?”“孤標傲世諧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等句,更寫出了這位少女的高潔品格和痛苦靈魂。此外,像她的《桃花女兒行》、《秋窗風雨夕》、《題帕詩》和《五美吟》等。都寄寓著深意,詩如其人,感人至深。
特別要指出的是,是作為她詩讖的《葬花辭》。這是林黛玉進入賈府以后的生活感受,是她感嘆身世遭遇和悲劇命運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作,她以落花自況,血淚作墨,如泣如訴,抒寫了這位叛逆者的花落人亡的哀愁和悲憤。“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就寄有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豈非對長期迫害著她的冷酷無情的現實的控訴?“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則是對美好理想的渴望與熱烈追求”;”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表現了她的高潔的情志和堅貞不阿的精神。至于“依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依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等未了數句,書中幾次重復,特意強調,并通過鸚鵡也會吟哦的描寫,可知作者是大有深意的:花的命運也即黛玉的命運。這是用熱血和生命寫就的心曲,是與這個罪惡的世界決裂的檄文。它真實地展露了一個充滿痛苦充滿矛盾而又獨抱高潔、至死不渝的心靈世界,凸現的是一種獨立人格的壯美與崇高。《葬花辭》之所以能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原因正在這里。
富有詩人氣質,并且被詩化的林黛玉,詩魂總是時刻伴隨著她,總是隨時從她的心里和身上飄散出沁人心脾的清香。“無賴詩魔昏曉侵”,這是她的切身體驗。詩,對于她,是不可一日無的。她用詩發泄痛苦和悲憤,她用詩抒寫歡樂與愛情,她用詩表示抗議與叛逆的決心。詩表現了她冰清玉潔的節操,詩表現了她獨立不阿的人格,詩表現了她美麗圣潔的靈魂,詩使她有一種迷人的藝術光輝!可以說,如果沒有了詩,也就沒有了林黛玉。
然而,最激動人心、催人淚下的,還是林黛玉的叛逆者的悲劇性格。在她的身上閃耀著追求個性解放、爭取婚姻自由的初步民主主義思想的光輝。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社會,她不僅才情橫溢、學識淵博,而且又是那樣如饑似渴地閱讀“性靈之學”和描寫愛情的'角本雜劇,那樣如醉如癡地沉浸在藝術的境界。在《五美吟》中,她言綠珠,說綠珠為石崇殉葬的不值;她詠紅拂,贊揚紅拂私奔的壯舉;在酒筵上,她競把《西廂記》、《牡丹亭》中的“淫詞艷曲”引為酒令。對于賈府的“混世魔王”、“禍胎孽根”、貳臣逆子賈寶玉;竟引為知音,結為同心,從思想到行動都對他予以支持。在大觀園里,不勸寶玉走“仕途經濟”之道,從不說這些“混帳話”的,只有她一人而已,所以“寶玉深敬黛玉”。林黛玉身上閃爍著詩意和理想的光彩,充滿了叛逆的精神。這是曹雪芹賦予這一形像的新的基因,使她從根本上有別于歷代的所有才女。
林黛玉的精神之美,更集中更強烈地體現在她對賈寶玉的愛情之中。他們的愛情是一種新型的,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屬于未來的愛情。這種愛情的最根本的特點,是建立在互相了解、思想一致基礎之上的,表現得非常純真、深摯、堅貞。林黛玉本是一個“情癡”、“情種”,她為愛情而生,又為愛情而死,愛情是她的生命所系。她對賈寶玉愛得真誠,愛得執著,始終如一,至死靡它。然而,焰們的愛情又是在不許愛的環境中發生、發展和生存的,這就難免有痛苦、有不家,甚至要為愛情付出生命的代價。再加上她詩人的氣質和悲劇的性格,這種被壓抑的燃燒著的愛情,只能用詩和哭來抒發,來傾泄。詩,前已敘述;哭,更是林黛玉的家常便飯。她來到人世,是為了“還淚”。她第一次見到賈寶玉,就是哭,脂硯齋說: “這是第一次還淚。”此后,“不是悶坐,就是長嘆,好端端的不知為什么,常是自淚不干的。”林黛玉的哭,分明飽含著現實人生的血肉。哭是她悲劇性格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哭,是她對生活折磨的強烈反映;哭,是她發泄痛苦的方式;哭,是她詩人氣質的種種感受的抒發。質言之,她是為自己的愛情而哭。愛情曾使她幾死幾生。當他們這種同生共命的愛情最后遭到毀滅時,她便“焚稿”、“絕粒”,以生命相殉。這種愛情是怎樣的至誠至堅,至純至圣,感天地,泣鬼神,動人肺腑,撼人心靈!多少人為她灑下同情、痛惜和悲憤之淚!一生以淚洗面的林黛玉,臨死之前反而發出了微笑,最后喊出了“寶玉,寶玉,你好——”的未完的一句話 ——留下了千載不消的遺恨!
林黛玉死去了,但林黛玉的純美的精神,她與賈寶玉生死與共的愛情,他們所實踐過的愛情原則,她的閃耀著藝術魅力的優美形像,將與日月爭輝,與天地共存;這一形像所含蘊的哲理與詩意,將給予不同時代的讀者以生活的啟示和美感享受。
《紅樓夢》中《林黛玉進賈府》一節描寫了林黛玉初進賈府時的情景。作者通過不同人物的語言展現了賈府眾人的不同態度,寥寥數語就刻畫出了不同人物的性格特點,極為生動傳神。一問一答之間,各人性情躍然紙上,對比讀來,鮮明有趣。筆者試以王熙鳳見黛玉和賈寶玉見黛玉時的語言為例,說說各人不同心理、性格與感情。
一、王熙鳳見黛玉──表演
見黛玉前,王熙鳳刻意來晚,高聲笑語表現了她在賈府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精心裝扮,簇擁而入,顯示了自己的富貴豪華。見黛玉時的攜手、細細打諒后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的動作,和忽喜忽悲、處處圍繞老祖宗的一番言語,無不顯示她的機變逢迎,世故圓滑。這些內容,前人已有了細致的分析,本文不再贅述。而接下來的幾句問話,卻頗令人玩味:
王熙鳳又忙攜黛玉之手,問: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么藥?在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一面又問婆子們:林姑娘的行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
這王熙鳳一連問了黛玉三個問題:年齡、讀書、身體,表面一看,快人快語,待人爽朗而熱情,對黛玉各方面的情況都十分關心。但實際上,她真是在關心黛玉嗎?細細讀來,不是。三個問題連貫問下,黛玉來得及回答嗎?王熙鳳想要黛玉回答嗎?沒有。她沒有工夫聽,也不想聽,這不是她的目的所在。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接下來的兩個只管告訴我,以及詢問婆子們的兩句話和接著下的一道命令,令我們有些感覺了:賈府中誰說了算?我便是賈府中說話算數的主!可見,她的熱情的話語只能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把她在賈府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明白地告訴黛玉:聽我的,沒錯。這就和她的出場一樣,一言一行都是表演,這表演極富心機,刻意求工,可謂機關算盡,世故圓滑之外又鋒芒暗蘊,令人感喟不已。
二、賈寶玉見黛玉──真純
寶玉換了衣出來拜見賈母,看見多了一個姊妹,忙來作揖。待細看過黛玉形容,便對賈母說見過黛玉。然后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寶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又問黛玉:可也有玉沒有?眾人不解其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故問我有也無,因答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一件罕物,豈能人人有的。寶玉聽了,頓時發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狠命摔去,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嚇的眾人一擁爭去拾玉。
與王熙鳳相比,寶玉是賈府中的另一個特殊人物,銜玉而誕,又是正室王夫人的唯一愛子,老祖母特別疼愛,成為賈府中支撐未來家業的希望,地位無人可及。但他見黛玉時的表現給人最大的感觸卻是真純。沒有絲毫的作態和夸耀,一切的一切全都出于天性的淳樸與友善。他的言談舉止,處處真純:細看黛玉,一見如故,便天真地告訴祖母自己的感覺,是真純;與黛玉交談時也問了三個問題,卻是一問一頓,必定要等到妹妹的回答,這真心的關懷,是真純;得知妹妹無字而后送字,并杜撰理由,大發議論,還是真純:親切和睦,盡在其中。而摔玉事件更集中反映了寶玉天真率直性格,他認為玉的通靈要擇人之高下,自己比不上這神仙似的妹妹,不配擁有這玉。這一舉動機心全無,決非矯揉作態,而是率性而為,平等待人,真純自然。
再看林黛玉,聰慧靈秀的'她在王熙鳳的面前一個字也未回答,除了王熙鳳不給她機會外,自己因為寄人籬下而恪守的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去的心理防線也限制了她。她的不回答正是對王熙鳳表演的反襯。而見了寶玉,雖然開始也是小心謹慎的,但隨著寶玉親切的問話,她心中的堤防漸漸消失,多心多疑的天性自然流露,全然忘了在寶玉面前設防,一時忍不住小性子多說了兩句,導致了摔玉風波。黛玉的多嘴似乎與她小心謹慎的性格不符,但正是這不符,體現了黛玉對寶玉感情上一見如故的親近,也表現了她自尊好強的個性,同時也反襯出寶玉發自內心的真純的感人力量。
這兩次描寫中,作者未對塑造的人物夾雜絲毫主觀的評判和喜惡褒貶,而是讓人物自身去充分表現,讓讀者去切實感受,因此,即使是一問一答的極細微處也能看出人物各自的心理、性格和感情。正是這些看似不經意的細節描寫,突出了人物鮮明的個性,展現了他們豐富的內心世界,于細微之處見精神,這正是作者深厚的藝術功力的具體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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